❶ 純白(靈感來自雙笙《純白》)
A國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舞會,舉國上下一片歡樂熱鬧,因為這舞會,不論平民還是貴族,都可以參加,在皇宮華麗精緻的舞廳里跳到黎明。
少年阿爾傑坐在窗邊,望著遠處喧鬧的集市,只是嘆了口氣。起身,關上窗,轉身,眼神落在不遠處擺在桌上的花瓶,而花瓶中插著一朵純白玫瑰,亭亭玉立,只是似乎放的已有些時候了,白色的花瓣邊上有些泛黃,但整朵花卻看著精神,像個亭亭玉立的少女。
阿爾傑抬手,指尖輕輕拂過花瓣,帶著憐惜與喜愛,然後俯身輕輕吻住顫悠悠的白色花瓣。
這朵花,多像那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啊。
半晌,阿爾傑直起身來,拿起花瓶邊的一本書——《夜鶯與玫瑰》。這個童話,他已經讀了不下十次,可他還是那麼喜歡,那麼迷戀,好像自己就是故事裡的那個男孩,好像自己真的經歷過那樣的無情與貪婪。
明日,便是舞會。
阿爾傑不願再想那場他不可能參加的舞會,於是坐下,細細地品讀起《夜鶯與玫瑰》。就算裡面的每一句話,每一句旁白,他已能熟記於心,可他實在太迷戀這個故事了。他迷戀於夜鶯的奮不顧身,迷戀於男孩的決絕,迷戀於女孩的無信。明明是那麼不好的東西,可他就是那樣的喜歡痴戀。
他甚至幾度覺得自己心理有問題。
規律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,他自然有些不滿,卻也起身開門。
門前站著一個少女,女孩子的臉頰緋紅,眼睛亮亮的,格外好看。阿爾傑愣了一下,隨即笑了,連忙將門開大些好讓女孩子進去。
是他的好朋友,艾麗森。
「你怎麼來啦?」
「來看看你嘛。」艾麗森笑的甜美,阿爾傑這才發現她今天穿了一身純白的連衣裙,沒有一絲修飾,簡單到有點像花瓶里那支孤單綻放的白玫瑰,卻比白玫瑰艷麗。
艾麗森遞上一套干凈的禮服,看著他的眼睛,認真開口道:「我想邀請你做我的舞伴,就在明天舞會。」
阿爾傑愣住了,他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禮服,臉頓時燒了起來。是艾麗森知道他買不起禮服,才特意送一套過來嗎?他冷下臉,對這種類似施捨的行為感到及其厭惡。他擺擺手,「不用了,我是不去舞會的,你另尋舞伴吧。」
艾麗森顯然沒想到自己會吃癟。她的手緩緩垂下,眼神中是翻湧的悲傷與不解。她垂下眼,嘴張了又張,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。艾麗森抿抿唇,苦笑了一下,將手中疊得一絲不亂的禮服放到花瓶旁邊,「對不起。」
她沒有多做停留,轉身離開。
那天晚上,阿爾傑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。
最近,他一直在做一個夢,夢里有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,長長的頭發垂到腰間,隨著她的動作而微微伏動。他看不清她的臉,只聽到她的歌聲遠遠的傳來,空靈悠遠,是那樣的動聽。阿爾傑幾次想靠近,卻沒辦法真正的靠近她,那個神秘的女孩,就一直遠遠的,唱著,跳著,笑著,雖然看不清她的臉,阿爾傑卻認定那個女孩子一定是個美麗又開朗的少女,而他也慢慢喜歡上這個在夢境中神秘的女孩子。
翌日清晨,阿爾傑照例來到集市,采購必要的食物和生活用品。
便宜點吧。
只是一瞬間,阿爾傑好像觸電般猛的抬頭,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藍色長裙的少女。那個少女一頭栗色長發,發間綁著一條藍色發帶,襯得她整個越發清純。
那個聲音,實在太像夢中的那個女孩子了。
正與老闆砍價的女孩子頭微微前傾,幾縷發絲滑過肩膀,垂到她的胸前。陽光有些烈,將女孩白皙的臉曬得發紅,鼻尖還因著急而冒著細小的汗珠,明明有些狼狽,在阿爾傑看來卻格外可愛。
阿爾傑平平心,鼓起勇氣,上前搭訕道:「姑娘叫什麼名字?」
少女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然後又拉回目光,「伊莎貝拉。」
阿爾傑內心竊喜,將伊莎貝拉手心攥著的東西買下,努力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,有些討好地說道:「這個,就當是我送給你的了。」他看了看——是一條紅玫瑰的項鏈。
她戴這個一定很好看。
伊莎貝拉稍稍低頭,微笑道:「謝謝。」
笑容溫柔,可阿爾傑卻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疏離與警惕。
阿爾傑有些失落,卻又打起精神,看伊莎貝拉將離開,連忙上前拉住她,問:「請問,今晚的舞會,我可以邀請你做我的舞伴嗎?」
伊莎貝拉斜睨他一眼,笑了。她轉過身,對他認真的道:「可以。不過,我要一朵在傍晚時吸收了晚霞的絢麗,開得最燦爛的紅玫瑰。」
阿爾傑沒有細想,只是覺得自己即將有機會了,連忙點頭答應。
回到家,再見到艾麗森,他向她提起了這件事。
「 可是,哪裡有紅玫瑰呢?就算有,它會是那朵在傍晚時吸收了晚霞的絢麗,開得最燦爛的那朵紅玫瑰嗎?」阿爾傑無奈地嘆了口氣,我只有這一朵白玫瑰啊。
艾麗森皺眉,死死地咬住下唇,整個人在微微顫抖。
「你怎麼了?」發現了艾麗森的異樣,阿爾傑疑惑地問道。
艾麗森回過神,看進阿爾傑那雙湛藍的眸子里,只是淡淡地搖搖頭,沒說什麼。
阿爾傑還在懊惱無奈,艾麗森已悄然告別離開。
回到家,艾麗森從抽屜的最深處取出一個精緻卻已落滿了灰塵的盒子。她撫去盒上灰塵,眼中是翻湧的悲哀。盒子剛一打開,裡面金光四射,包圍住艾麗森,等金光散去,女孩已不見,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小巧的夜鶯。
小夜鶯從窗口飛出去,從窗口飛到阿爾傑的家中。它落到桌上的花瓶旁,猶豫了一下,便堅定地展開翅膀,將刺狠狠地扎入自己的心臟!
明明已經那麼多年了,熟悉的痛還是讓她險些窒息。
此時阿爾傑不在家中,小夜鶯眼看著傍晚的絢爛已經蔓延開來,布滿整個天空。就算痛到窒息,小夜鶯還是悄然開唱。
聲音空靈悠遠,凄美與悲傷,顫抖著,卻不曾停下。心臟最溫暖最艷麗的血液慢慢溢出,將那朵白玫瑰染紅,變成一朵美麗的紅玫瑰。
她此時已有些恍惚,不知道此時的心情是悲是喜,悲的是自己還是重蹈覆轍,喜的是他要完成心願了。
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和身上的溫暖正隨著血液的流逝漸漸的消失,飄散在空中,可是她堅持著,拍打著翅膀,將刺扎的更深些,歌聲愈加凄美高亢,就連屋外的樹葉也開始微微顫抖。
終於,最後一滴血流盡,紅玫瑰終於綻放。而小夜鶯也一下墜落,在地上恢復成艾麗森的模樣。
砰!剛開門的阿爾傑看到這一幕,手中的物品一下摔落在地。他飛奔過去,把艾麗森一下抱在懷里。
「艾麗森……這……這怎麼回事……你怎麼了……」
阿爾傑的動作太猛,讓艾麗森吃痛地皺了下眉。艾麗森努力睜開眼睛,看到阿爾傑湛藍瞳孔里的著急時,勾唇笑了。此時,她的臉蒼白到幾乎透明,心臟傳來的清晰劇痛讓她的意識漸漸消沉,可是她告訴自己,不能睡,不能睡。
「噓……」艾麗森將食指抵在阿爾傑的唇上,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滿足和釋然,「我啊,上一世其實是一隻夜鶯……」
她看到了阿爾傑眼中的震驚,心中是意外的平靜,「我啊,就是那隻為了愛的少年……奉獻出自己心臟的那隻奮不顧身的夜鶯……而你……上一世則是那個為了那個女孩討要一支紅玫瑰的少年……」
阿爾傑此時已說不出一句話來,他怔怔地看著懷中漸漸冰冷的女孩,手上全是她的血液,鮮紅,絢爛,好像那朵紅玫瑰。
「你聽……你聽啊……」
艾麗森用盡最後的力氣,緩緩張嘴,唱出最後那支歌。
可是阿爾傑震驚地睜大雙眼,被雷劈到般一動不動。
這個歌聲,他太熟悉了。
原來,夢中的那個女孩子,是上一世為愛獻身的夜鶯,被神明救起,這一世變成女孩子的艾麗森,而自己,就是上一世間接害死了那隻夜鶯的男孩。
怪不得,自己會那麼在意《夜鶯與玫瑰》,他不是對故事的喜愛,而是對故事結局的執著。
上一世犯的錯,這一世又這樣犯下了。
阿爾傑緊緊地抱住艾麗森,泣不成聲。
他知道了真相,可一切都太晚了。
艾麗森的笑帶著些歉意,「紅玫瑰……已經幫你找到了……快去找伊莎貝爾吧……這么好聽的名字……人……也一定是高貴無比的……」
阿爾傑狠狠地搖頭,卻驚奇地感到艾麗森的手無力地滑下,然後重重的摔到地上,摔倒他的心裡。
「不要……艾麗森……不要……」
他突然抬頭,看向花瓶中那朵盛放的紅玫瑰,目光決絕,一把抓過花,將花瓶摔碎,然後手握玻璃碎片狠狠扎入自己的心臟!
血從嘴角溢出。原來,刺入心臟會是那麼的痛……
眼前漸漸模糊,最後歸於黑暗。
很多年後,與人說,曾看到兩只夜鶯,傍晚在彩霞滿天時一起開嗓高歌,聲音空靈悠遠,凄美高亢。在一曲終了後並肩飛向地平線,再也看不見。
可也再也沒有人見過這兩只奇特的夜鶯。
為何奇特?因為兩只夜鶯的胸前,都有一塊緋紅的花紋,好似血的印記,又好像一朵絢爛盛放的紅玫瑰。
也有人說,看到一個一身純白連衣裙的女孩子,手牽著一個男孩子,兩人唱著歌,而女孩的發間別著一隻紅玫瑰,對比強烈,更突出紅玫瑰的艷麗。
哪個版本的故事是真的?
無人得知。
故事歸於純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