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. 連載小說《上門女婿》(二十八)
根生一鬆手,夏艷就依著牆軟軟的蹲在地上。她用手撫摸著脖子,彷彿脖子上還有著一雙鐵鉗子,死死的鉗著她。她大口大口的喘氣,然後連聲咳嗽,直到咳嗽的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。榆生嚇得臉色煞白,過來扶起夏艷,小聲說,嫂子,我送你回出租屋休息去吧。
夏艷感激的看一眼榆生,那雙眼睛嚇得榆生差點大叫起來。夏艷眼睛本來就大,這時候,一雙大眼睛充滿血絲,比兔子的眼睛還要紅。榆生毛茸茸的眼睛眼圈一紅,就濕漉漉的了。他咧著嘴,臉上驚恐萬狀,趕緊把眼睛拿開,看向地面。
夏艷顫著聲虛弱地說,不用你送了,我自己回去,你趕緊到幼兒園接李涵去,小心去晚了李涵自己跑回來。
榆生聽了,就放開了嫂子的胳膊,侄子李涵調皮搗蛋得很,動不動就自己從幼兒園跑回來,嚇得老師私下裡勸夏艷給兒子轉園。夏艷買了三套化妝品,送給兒子班上的三位老師,這才平息了事態。也幸虧他上的是民辦幼兒園,要是公辦幼兒園,早被開除了。
夏艷低著頭朝出租屋走,生怕路上碰見熟人,隔壁煙酒店老闆娘出來上公廁,迎面碰見了夏艷,想跟她打聲招呼,沒想到夏艷頭都沒抬,就走過去了。老闆娘看著夏艷的背影,在原地愣了一會,她一直認為夏艷人不錯,沒想到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,她就把問題看到了根生頭上。老闆娘上過廁所,氣呼呼地回到店裡,跟丈夫說,真是跟著啥人學啥人,夏艷讓根生教得都不理我了。
丈夫說,我剛才在門口潑剩茶水,看見根生掐著夏艷的脖子,抵在牆上,根生的為人我們清楚,所以就沒過去勸架。剛好店裡有顧客,說話不方便,就想著等閑了再告訴你。老闆娘哦了一聲。老闆又說,夏艷不抬頭,肯定是哭了,不好意思讓人看見。
老闆娘知道自己錯怪夏艷了,氣憤地說,根生是狗改不了吃屎。老闆不想讓別人聽見他兩口子在這里說根生家的長短,伸著頭朝店外張望了一番,免得顧客猛地走進來,弄得兩人措手不及。老闆沒看見門外有人,這才把腦袋朝老婆跟前湊了湊,小聲說,還有一件事我沒跟你說呢。老闆娘問,什麼事?這么神秘。
老闆說,說起來也不神秘,就是心裡有點不舒服。前幾天你回老家去了,根生提著一個小塑料袋子到店裡來,說是河南特產,讓我嘗個鮮。他態度特別的好,從袋子里拿出來讓我看。我一看,是這么大的一團,比碗口粗,比臉盆小。老闆用手比劃給老婆著。
蒸的時候可能用白菜葉子墊著,能看見少許的葉子還在上面粘著,顏色發綠發黃,就像咱們陝西人晾的那個涼粉,可是要比涼粉硬多了。根生看見我發愣,就笑著說,我們河南產紅薯,吃不完,就把一部分紅薯壓成粉條,斷成節的粉條做成燜子,用來招待客人。我好奇地看著叫燜子的這團食物,他忽然這么熱情,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根生把燜子裝回到塑料袋裡,往我跟前一推,耐心地交代我,燜子燴著吃,炒著吃都行,配上青紅辣椒,放上肉絲,簡直是美味極了。我受寵若驚,張嘴要推辭,他拔腿就走了,等我從櫃台里攆出去,他早就不見人影了,我想給他送回去,又沒好意思。
老闆娘喜歡吃,老闆把燜子描繪的如此美味,勾起了她的饞蟲,她急切地問,在哪呢,我咋沒看見?老闆說,想起他對我們做的那些事,我就沒胃口吃他送來的東西,哪怕是山珍海味呢。剛好來了個熟顧客,買了兩條煙,看見櫃台上的燜子,問我是啥東西,我說河南燜子,別人送的,我不愛吃。顧客說,聞著怪香的,你不愛吃我拿回家吃去,我就順手送給他了。
老闆娘不好埋怨丈夫,於是說,根生明顯是在套近乎,他這種人,是無利不起早,我們還是提防著點好。
米西安跟根生有約定,工程款分兩次結,時間分別是開工前和工程結束後,雙方壓力都不會大。在米西安工程隊開工之前,根生付了第一筆款,開工之後,他是每兩天回一次李家莊,雖然是承包給了工程隊,也有老丈人做監工,可是,他不想做甩手掌櫃,他要掌握工程進度,說白了,他的錢要花得明明白白,誰也別想糊弄他。
這天下午,根生回到李家莊,他都是四點以後回李家莊,這時候店裡就不太忙了,而工程隊還沒收工,並且晚上還可以趕回西安,三不耽誤。
根生把摩托車直接開到院子,院子里橫七豎八的堆放著沙子水泥鋼筋木板。老丈人眼尖,趕緊過來給女婿挪出一塊空地,讓女婿停車。人說丈母娘疼女婿,可是夏艷家是老丈人疼女婿。根生在頭盔底下朝老丈人感激的一笑,給摩托車熄了火。米西安聽見摩托車響,就知道根生又回來了。根生頻繁的回來,他知道根生是不信任他,心裡雖然有點不爽,還是勸自己不要計較,蓋房子是人生大事,人家放心不下也能理解。
米西安笑著走過來,根生從摩托車後座底下摸出一盒芙蓉王煙,撕開包裝,抽出一根遞給米西安,米西安接過煙並不點著,而是准備別在耳朵上,他的另一隻耳朵上已經別了一支煙了。
根生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,打出火苗要給米西安點煙,米西安只好對著火苗把煙點燃。米西安抽煙也透著陝西人的實在,一口就抽掉了半截煙,然後從鼻子里噴出一串串的煙圈。老丈人也是抽煙的,看見根生給工頭遞的是芙蓉王煙,就識趣的走到一邊去了。根生又從摩托車後座底下拿出一盒芙蓉王煙,跑過去塞到老丈人懷里,老丈人用手撥拉著,表示不要,根生說,拿著,碰見村幹部了遞上一根,老丈人這才接下了。
米西安眯著眼睛,把最後一口煙吸掉,在鞋底摁滅煙頭。笑著說,你老丈人真不錯,一心一意地為你操心呢。根生並不領情,說,名義上是給我蓋樓房,實際我一年能住幾次,都是他家人住呢。米西安聽得別扭,看來女婿跟兒子差別太大了,說到底,女婿還是隔著肚皮。怪不得都想生個兒子呢。米西安沒接根生的話,他也沒辦法接這種話。正好有人叫他,他抱歉地朝根生笑笑,說,那我忙去了。
雖然是工程隊蓋房子,農村的風俗一樣也不能少,第一層主體起來後,就要上樓板了,過去蓋瓦房叫上樑,如今蓋水泥樓房叫上樓板。雖然叫法不一樣,意思是一樣的。在農村,上樓板是蓋房子最重要的環節,是要舉行儀式的。這天親戚朋友會送禮,主家要大宴賓客,給房樑上披一塊紅布,放鞭炮,放竄天猴,越熱鬧越吉祥。
根生頭一天一大早就回到李家莊,准備第二天中午大宴賓客的食材,鎮上能采買的騎著摩托車,帶著老丈人去采買,鎮上買不到的,下午回到西安采買。該安排的安排好,一切就緒,他又馬不停蹄趕回西安,怕晚了店鋪關門。
上樓板是大事,根生決定摩托車修理鋪歇業一天。一家三口和榆生一起回去,錢損失了還可以再掙回來,上樓板可是不能有半點閃失。
天剛麻麻亮,街上的路燈還亮著,根生就叫醒了榆生,簡單的洗漱,早飯也不吃,就出發了。根生跟榆生一人騎一輛摩托車,夏艷抱著李涵坐在根生摩托車後座上,榆生摩托車行李架上馱著高高一摞紙箱子,裡面是根生采購的煙酒飲料,還有在回民坊上買的老鐵家的臘牛羊肉。
榆生是第一次到李家莊去,一路上他緊跟在根生後面,出了城,摩托車在鄉間路上顛簸,榆生長得瘦小,整個人隨著車上下翻飛,屁股被顛得脫離了屁股座。夏艷怕榆生跟丟了,不時地回頭,提醒榆生騎慢點,遇到大石頭躲著點,別翻車了。氣得根生罵夏艷,閉上你的烏鴉嘴,不會說話就別說。
兩輛摩托車廝跟著來到李家莊。剛進村口,李涵就從夏艷懷里掙脫著要下去,根生只好停了車,李涵刺溜滑下摩托車,一溜煙跑了。根生跟榆生來到家門口,已經有鄉鄰出出進進的在忙活了,鄉鄰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幫廚,中午幾乎半個村子的人都要來吃飯,吃飯的人越多,說明人緣越好,蓋房子講究的是人氣,熱鬧了才好呢。幫廚的都是女人,幫著洗菜,切菜。陝西男人大多是大男子主義,在家不下廚。可是,凡是誰家過紅白喜事,大廚卻是都是男人。
夏艷爸看見女婿跟女兒回來了,就走了過來,他在摩托車修理鋪見過榆生,先笑著跟榆生打了招呼。回來啦!還沒吃早飯吧?榆生抹著脖子,沒說吃了,也沒說沒吃,只是咧著嘴笑。夏艷爸知道榆生臉皮薄,肯定是沒吃,轉身到廚房摸了兩個蒸饃,塞在榆生手裡,說,還熱乎著呢,趁熱吃。
夏艷也到廚房去了,翹著蘭花指兩只手各捏著一隻夾了油潑辣子的蒸饃,紅辣油從饃里蜿蜒到饃外,滴滴拉拉落在地上。陝西有十大怪,其中有一道怪,就叫油潑辣子一道菜。根生自從跟夏艷結婚後,就喜歡上了吃油潑辣子,每次吃飯,都是無辣不歡。夏艷先遞給根生一隻,自己吃另外一隻。說,先墊個飢,等會忙起來就沒時間吃了。根生最喜歡吃熱蒸饃夾油潑辣子了,他一口咬掉了一半蒸饃,嘴裡含混不清地說,一個不夠,再給我夾兩個。夏艷就又進了廚房。
夏艷家要大宴賓客,占據了米西安工程隊的廚房,使得他們不能做早飯,夏艷爸乾脆拾了自家幾籮筐蒸饃,放在院子里,讓工程隊盡飽里吃。
米西安看見根生,就過來打招呼,回來的這么早?根生看一下手錶,說,也不算早,都七點了。
夏艷爸在旁邊說,上樑講究十二點前必須上好,上午時間還是挺緊張的。米西安笑著說,李伯是過來人,肯定說得有道理。米西安對著施工隊員說,大夥抓緊吃飯,吃過飯抓緊喝水,喝過水抓緊上廁所,屎尿騰清爽了,開始幹活,爭取十一點半把樓板架上去。
隊員嘴裡噙著饃,噗噗一陣饃花雨,齊聲表態,沒麻噠!
冬艷也在院子里忙出忙進,看見夏艷給根生吃的是油潑辣子夾饃,給榆生吃得是啥也沒夾的蒸饃,她在摩托車修理鋪見過榆生,就打抱不平,說,夏艷,你也太偏心了,油潑辣子又不值錢,都捨不得給人家夾。榆生害羞地把頭低下,冬艷一把奪過榆生正吃的蒸饃,說,哼!她不給你夾我給你夾。
榆生的臉漲得通紅,他從小就不吃辣子,一吃辣子身上就起紅疙瘩,每次夏艷都會給他預留出來沒放辣子的菜。榆生聽了,更加羞怯,不好意思跟冬艷說他不吃辣子。冬艷一陣風從廚房出來,拿了兩個夾了油潑辣子的蒸饃,榆生吃了一半的那隻並沒拿出來。冬艷老遠的就把手伸給榆生,大聲說,給!盡飽里吃,那麼一星半點的油潑辣子,吃不窮。
榆生不好意思拒絕,硬著頭皮吃起來,才咬了一口,就辣的眼淚鼻涕流下來了。冬艷並不覺得自己過分,而是鄙夷地說,還男人呢,連辣子都吃不了。夏艷爸正好看見了,忍不住也笑了,又覺得笑是不妥的,就止住笑,批評夏艷也不阻攔冬艷,讓冬艷胡鬧。又對榆生說,趕緊到廚房喝幾口涼水,千萬不敢喝熱水,越喝越辣。榆生聽話地去廚房了。
夏艷爸在村裡人緣不錯,來幫忙的幾乎是半個村莊人。男人能幫的都去幫米西安,篩沙子,和水泥,遞磚頭。米西安一遍一遍給村民遞煙,表示著感謝,有人騰不出手接他遞過去的煙,他就幫那人別在耳朵上。他嘴上沒說,心裡其實捏了一把汗,如果中午十二點不能順利地把樓板架到樓頂,那就把人丟大發了。
有婦女的地方熱鬧,幫廚的一幫女人,嘰嘰嘎嘎的開著大廚的玩笑,大廚忙得沒工夫搭理,只在聽不下去時,舉著炒勺佯裝敲那個人的腦袋。
榆生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,一會在廚房門口站站,一會又到大門口張望。冬艷忽然站在他旁邊,把一包旺旺雪餅在他眼前一晃,說,給,吃了甜一下嘴。
榆生毛茸茸的眼睛忽閃著,頭朝後躲去,慌亂地說,雪餅是小娃吃的,俺不吃。
冬艷咯咯笑著,學榆生說,俺不吃!俺吃了能咋的,吃!必須吃!榆生不敢再說話,怕冬艷學他。冬艷把雪餅朝榆生手裡一塞,扭頭走了。榆生眼睛餘光看不見冬艷了,這才撕開包裝,小口吃起來。
榆生正吃得津津有味,冬艷又出現了,把腦袋湊在榆生跟前,小聲說,榆生,你眼睫毛真好看,又密又長,還往上翹著,咱倆換了好不好。
榆生漲紅了臉,把頭低下,囁嚅著說,我跟我爸長得像,都是這種眼睛,一點都不好,像女孩子。
冬艷說,你將來一定要生女孩,女孩子長這種眼睛才漂亮,長在男孩子臉上就可惜了。榆生聽了,臊得恨不得把頭低到腳面上去。冬艷不以為然,挖苦榆生,看把你羞的,你將來不結婚才算你純潔。
夏艷爸看見他倆老往一起湊,好像意識到了什麼,走過來對冬艷說,別人忙得四腳朝天,你在這里享清閑,還不趕緊幫著洗菜去。冬艷撅著嘴說,就見不得我歇一會,有本事把我媽叫到這里來。我媽也不知道是啥意思,開工那天不露面,上樓板也不露面,將來樓房蓋好了,她還有臉住。
冬艷嘴裡無遮攔,當著榆生的面說這些,萬一傳到根生耳朵里,又會惹麻煩。夏艷爸氣得作勢要打冬艷,冬艷腳底下快,早跑遠了。夏艷爸尷尬地朝榆生笑了笑,給榆生戴頂高帽子,讓榆生不好意思把這話說出去。伯伯就喜歡榆生這樣的乖娃,不多事,心裡啥都明白。
榆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,只把毛茸茸的眼睛看著夏艷爸。夏艷爸在心裡嘆口氣,如果根生像榆生這樣好相處就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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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簡介:《上門女婿》是凌雲文學網連載的一部現代社會愛情類型的網路小說,作者是凌雲文學網簽約作家「小豌豆」。該小說講述了一個上門女婿的奇特經歷,小說寫到後記174話,目前停更未完待續狀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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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. 連載小說《上門女婿》(七)
根生回到西安,直奔自家修車鋪,他掏鑰匙開了店門,走進去,反身鎖上了門。他不想幹活,他想睡覺。
根生給爐子填上新煤,拉開爐門,讓火上一會,屋裡漸漸暖和起來。他坐在爐子邊,腦袋漸漸迷糊,頭忽然嗡的一聲響,膨脹起來。他努力睜開眼睛,告訴自己,不能在椅子上睡著了。根生迷糊著眼睛,把爐門關小,爬到閣樓上睡覺去了。
根生師傅晚上下班,騎車路過根生的修理鋪,下意識朝店面望了一眼,不對呀,根生說他下午回夏艷家,臨走肯定把爐門封死了,煙囪不應該冒煙,可他真真切切看見煙囪在冒煙,分明是有人在裡面。是根生嗎?他不會回來的這么早吧,在這個節骨眼上,夏艷家要乾的活太多了,他不會沒眼色離開吧。
根生師傅已經騎過去一大截了,不放心又折回來,把自行車支好,抬手敲門。
門是鐵門,敲起來咣咣咣響,聲音很大。根生被驚醒了,他睜開眼睛,聽了一會,如果是顧客,他不會開門,今天沒心思幹活,如果是師傅,他更不會開門,他不想說話。
敲門聲伴隨著師傅的吆喝聲,響了一陣,就停熄了,根生耳朵根終於清靜了,他繼續睡覺。
夏艷眼瞅著根生上了汽車,眼瞅著汽車在她面前絕塵而去,愣愣地站著發了一會呆,這才撅著嘴回到家。夏艷媽看見女兒一副沒出息樣,就想教訓幾句。一想到女兒大喜日子就在眼前,四個女兒中,就她憨厚老實,願意留在家裡,招上門女婿。夏艷媽忍住沒發泄。根生這一走,讓她這個丈母娘很是下不來台,院子里很靜,那幾個縫被褥的媳婦是在等著看她的笑話,夏艷媽咽不下這口氣。她撂下手裡正剪的窗花,從後門遛到隔壁堂嫂家告狀去了。夏艷媽嘴唇哆嗦著把根生的劣跡數落給堂嫂,多折的嘴巴一開一合,像極了包子。堂嫂見慣了她做媒的新婚夫妻跑來告狀,還沒見過丈母娘來告狀的。她做這個媒,本來就是個傀儡,做樣子罷了。
堂嫂沉吟了一會,說,我對根生也不了解,照你這樣說,是他太不懂事了,我回頭讓夏艷她姑父批評他,畢竟他們是師徒,師傅的話有分量。不過叫我說,你也太心急了,結了婚再慢慢的指教,年輕人嘛,性子莽撞,尥蹶子也是正常的。
堂嫂批評了根生,也間接的批評了夏艷媽,她這樣說的目的是堵夏艷媽的嘴,不要以後你家有了矛盾就來找我,我做的媒多了去了,都像你似的,找我後賬,那我這日子還怎麼過?
夏艷媽被堂嫂用軟釘子彈了回來,她知道今後指望不上堂嫂給她撐腰了,心裡很不爽,直後悔給堂嫂的謝媒禮送的太重了,這樁婚事她本來就沒有出多大力嘛。
第二天,夏艷媽借口到西安買東西,她要進城一趟。她家住在郊區,進個城很方便,農村是早上十點左右吃早飯,吃過早飯出發,中午趕到西安,剛好是夏艷姑父和二姑下班時間。
夏艷媽來到小姑子家,正像她預料的那樣,小姑子剛下班,正在裡屋換家居衣服。小姑子看見嫂子,胡亂提了褲子,就張羅著做午飯。夏艷媽說,吃了早飯來的,不餓。小姑子是了解嫂子的性格,嘴上說的不一定是心裡想的,她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,說,不知道你來,也沒准備,家裡有啥咱們吃啥,也是湊合一下罷了。
話是這么說,夏艷二姑拉開冰箱,冰箱里卻是滿滿當當的,夏艷二姑愛做飯,冰箱里早晚都備著食材。
夏艷二姑在廚房裡叮鈴咣啷做飯,夏艷媽坐在客廳里也沒搭把手,她到小姑子家,就是做客來了,既然是客人,就要把客人的架勢拿足。
不一會,飯菜就上桌了,正好夏艷姑夫也進了門,姑父跟夏艷媽打聲招呼,去廚房洗了手,坐下吃飯。
夏艷姑夫問夏艷媽,嫂子,夏艷的婚事准備的怎麼樣了?如果需要我幫忙,我星期天回去。
盡管夏艷姑夫盡量把河南話說得慢條斯里,因為腔調的原因,夏艷媽還是聽不太懂,她看著小姑子,小姑子替丈夫做了翻譯,夏艷媽笑了,說,不用,就那點事,左鄰右舍都給幫襯著做了。
小姑子知道,嫂子在村裡的為人並不大氣,左鄰右舍未必自動上門幫忙,為了嫂子的面子,她也沒點破,只是跟丈夫用河南話說,這個星期天俺倆一起回家一趟吧。
夏艷媽聽小姑子當著她的面說河南話,心裡很別扭。農村人封建,聽見自己家人說旁人的語言,感覺很難為情。她心裡說不上來對小姑子是鄙夷還是嫉妒,總之很不是滋味。
夏艷媽的不快很快就煙消雲散了,桌上飯菜的香味直沖她鼻子,她摸摸肚子,顧不得矜持,拿起筷子就夾菜。嘴裡吃著,心裡感嘆著,小姑子成了城裡人後,做飯的水平可是長進了不少呢,這同樣的飯菜,她做出來的咋就這么好吃呢。
夏艷媽狠狠地夾一口菜,送進嘴裡。哼!不是她二姑烹飪水平高,是因為捨得放油和調料。想到這里,夏艷媽心裡平衡了。
夏艷媽吃飯跟想心事兩不誤,嘴占著,顧不上說話,飯桌上很安靜,三個人的咀嚼聲格外清晰。夏艷媽吃得差不多了,這才放下筷子,對著夏艷姑夫問,她姑父,昨天到今天你見根生了沒有?
昨天晚上路過他店門口,看見店門關著,他不是回家去了嗎?你沒見著他?夏艷姑父說。
也許聽順了,這回夏艷媽不用小姑子翻譯,聽懂了妹夫的話。她長嘆一口氣,唉!你不說我還不生氣,你這一說,我都氣得吃不下飯了。
夏艷姑夫和老婆交換一下眼神,同時問夏艷媽,怎麼啦?根生惹你生氣啦?
這個根生,簡直是狗屁不通嘛!夏艷媽生氣地爆粗口了。
小姑子兩口子面面相覷,不知道怎麼接嫂子的話。
夏艷媽拍著巴掌說,她姑父,你給評評理,這馬上要成一家人了,還把自己當客人,回到家眼裡根本就沒有活,我指撥他幾句,還給我尥蹶子,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?
夏艷姑父低著頭吃飯,他不想參與到嫂子家的內政中去。
小姑子給嫂子碗里夾了一塊排骨,安慰嫂子說,嫂子,別生氣了,咱身體要緊。
夏艷二姑有點怵嫂子,嫂子說話聽著很漂亮,其實是個很難纏的人。但凡跟她哥鬧點矛盾,就會躺在床上使性子,不吃不喝,任誰勸都沒用。也許是想通了,也許是餓了,最後都是她自己起來了事。不知道將來會不會跟女婿也來這一套?
夏艷媽本來都不生氣了,被小姑子提醒,顫抖著包子嘴說,當初我其實沒看上根生,皮膚黑不說,還是個腫眼泡。最最主要是,我壓根不想跟河南人結親。要不是看他開著修理鋪,不是有句俗話說,家有萬貫,不如有個破店嘛。打死我都不會同意這門親。
小姑子連忙給嫂子使眼色,她旁邊就坐著一個河南人,別打擊一大片。
嫂子並不在意,繼續說,聽說河南人不講究衛生,吃飯總是一鍋燴。
夏艷姑父一直沒吭聲,看得出來,他在極力忍著,使勁地咬著牙,腮幫子上的肉在來回滾動。
嫂子,都到這會了,你說這些不是火上澆油嗎?倆娃以後的日子怎麼過?我看不明白,你是希望夏艷幸福呢,還是想看夏艷的笑話?夏艷二姑終於忍不住,對嫂子沒客氣。
夏艷媽沒想到小姑子會對她不客氣,愣愣地看著小姑子,小姑子一向順著她,猛然這樣對待她,她一下子不適應。
嫂子,孩子有他們的生活,咱們不參與好嗎?夏艷二姑緩和語氣勸嫂子。
夏艷媽吃了小姑子做的美味佳餚,勸自己忍下這口氣,等以後有機會再算賬,於是,她沒再計較小姑子對她的態度不好。但是,她軸起來是不容易改變的,心裡哼一聲,跟自己說,一碼歸一碼,小姑子不能跟根生混在一起,根生是不能饒恕的。因而夏艷媽不想吃這啞巴虧,她並不給小姑子面子,說,那不成,他韓根生進了我家門,就是我家人了,一家人必須同心同德,心往一處想,勁往一處使,才像一家人。
小姑子兩口子憋不住撲哧笑了起來,這個嫂子,真會狡辯,這哪跟哪呀。
不管咋樣,嫂子是客人,還是不要跟嫂子太較真吧。夏艷二姑和丈夫對視了一眼,算是達成默契。夏艷姑父跟老婆說,這頓飯稱得上豐盛,可是,少了一道湯,吃了飯,喝了湯,肚子里才燙貼。
夏艷二姑一拍腦門,說,看我這記性,把燒湯忘得死死的。說完就到廚房燒西紅柿雞蛋湯去了。飯桌上剩下夏艷媽和妹夫,夏艷媽又開始數落根生的不是,夏艷姑父不好接話,心想,不是說丈母娘愛女婿嘛,這一對怎麼是冤家呢。夏艷姑父正在不知道怎樣應付嫂子,辛虧夏艷二姑端著湯上來,才解了圍。夏艷姑夫殷勤的給夏艷媽盛上湯,遞過去。夏艷媽也沒客氣,端起碗就喝,這頓飯吃的都是硬貨,實在是需要喝點湯軟化。
吃了飯,喝了湯,夏艷媽胃裡很舒坦,站起身,告辭了。
臘月初八這一天到了。
因為是招上門女婿,婚禮環節很簡單,就是請街坊四鄰,親戚朋友坐在一起吃個飯。夏艷媽是要面子的人,雖然沒有隆重的婚禮儀式,可是,宴席卻很豐盛,按農村人結婚的最高規格開的席位。院子搭著棚子,擺著八仙桌,一桌坐八個人,不夠坐,又把棚子延伸著搭到街道上,底下延伸著席面。根生跟夏艷挨著桌子敬酒,夏艷爸跟在旁邊,給女婿做著介紹,七大姑,八大姨,生怕漏掉誰。一頓飯直吃了三個多小時。男人喝得臉紅脖子粗,女人吃得嘴唇油汪汪的,滿意而去。
送走最後一撥客人,根生累得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。夏艷媽看見了,使勁拿眼睛剜根生,根生沒反應,就又用眼睛跟根生說,根生,這么多活要干,還有心情休息,難道讓我跟你爸這老胳膊老腿的替你干?
根生實在太累了,只做沒看懂。他低著頭休息了一會,站起來,准備跟著幫忙的街坊一起收拾殘局。
夏艷媽看見女婿穿著禮服幹活,連忙尖著嗓子喊,我說根生,快回屋換了衣服,小心把新衣服弄臟了。
根生皺著眉,心裡嫌丈母娘多事,幫忙的街坊起鬨說,這丈母娘愛女婿,也太沉不住氣了,等我們走了再關心也不遲。說得根生臉紅起來,虧得他皮膚黑,不明顯。根生知道拗不過丈母娘,只好換衣服去了。
雖然是招上門女婿,晚上鬧洞房的環節還是免不了的。鬧得越凶,今後的日子越紅火。別看夏艷平常憨憨的,關鍵時候護夫的行為卻是很勇敢。
洞房直鬧到凌晨兩點,這些人才余猶未盡的散去。
根生累得像一灘泥,他坐在床上,愣愣地看著花花綠綠的新房,恍若隔世,問自己,我這就算做了上門女婿啦?
E. 連載小說 《上門女婿》(十七)
夏艷在屋裡忙活著做飯,不知道水芹大媽已經走了。她出來倒洗菜水,看見凳子空著,水芹大媽不見蹤影。她媽坐在人窩里,張牙舞爪的表演著,遠看像耍猴賣藝。
夏艷來了氣,蹬蹬蹬走過去,對著她媽喊了一聲,我水芹大媽走啦!
夏艷媽這才意識到自己表演的太投入了,把水芹嫂子給忘記了,心裡擔憂水芹嫂子回家不知道怎樣編排她呢。可是,她嘴上卻不認賬,裝作不在乎地說,走就走了,有啥大驚小怪,本來我還不想來呢,是她央求我陪她買衣服,我扔下家裡一大攤子事,捨命陪君子,她卻自個走了,太不地道了。
圍觀的人看見好戲要散場了,紛紛離去。
夏艷媽站起來,沒事人似的,跟在夏艷後面說,中午炒幾個肉菜,我這嘴裡寡淡的很,都好長時間沒吃過葷腥了。
夏艷本來准備午飯就著店裡已有的幾樣菜,簡單的炒幾個素菜,沒料到她媽點名要吃肉,就把眉頭偷偷皺了皺。想著她媽來西安畢竟是客人,她只拿幾個素菜打發是有點說不過去,只好又去菜市場割肉。一頓飯吃畢,夏艷媽不光嘴唇油汪汪,而且油順著嘴角蜿蜒到下巴上。夏艷看不下去,把臉擰到了一邊。夏艷媽剛扔下筷子,就嚷嚷著渴死了。夏艷顧不得收拾桌子上的殘羹剩汁,趕緊的把水壺接滿水坐在爐子上燒水。夏艷洗鍋刷碗時,她媽假惺惺地說,來,把李涵給我,你抱著娃幹活不方便。
誰知李涵根本就不要奶奶近身,只要奶奶朝前走一步,就大聲啼哭。歇斯底里的,大有把屋頂掀翻的架勢。夏艷媽打了一個寒顫,她想起了一句老話,如果小孩子看見就哭的老年人,多半這人就會不久於人世。她臉色難看的幾乎要哭的樣子,訕訕的走開了。
根生一直沒怎麼說話,吃過飯默默的幹活去了。夏艷媽吃了一頓美味佳餚,心情大好,對根生冰釋前嫌,她善心大發,跟女婿說,剛吃過飯,歇會再干吧。根生嗓子眼裡嗯了一聲,該幹啥繼續幹啥。
夏艷媽吃飽喝足,拍拍屁股,要走人。她跟夏艷說,都是你水芹大媽,讓我白跑這一趟,還得搭上來迴路費,不劃算。
夏艷巴不得她媽早點回去,免得她又生事。就攆著給她媽手裡塞了一卷子錢,夏艷媽用手捏了捏,滿意地笑了,還是夏艷實在,她進一趟城,路費報銷了,還落了一筆零用錢。
店裡地方小,根生每天早起把摩托車推到門口,晚上再推進屋。顧客看見門口經常停著摩托車,以為他家還修理摩托車,就有顧客推著摩托車過來問他修不修理。根生起先還說不修,顧客不信,狐疑地看一眼他的摩托車,不修摩托車你給門口放一輛摩托車幹啥?分明是誤導人呢。問得多了,根生心裡不免活泛起來,想著街上跑的摩托車越來越多,摩托車修理這塊還是空缺,如果從修理自行車升級到修理摩托車,等於是上了一個台階,更有發展前途。
根生思量了幾天,決定擴大經營,自行車和摩托車修理兩種經營並存。他想得比較現實,按長遠眼光看,修理摩托車是比修理自行車掙錢,可是,眼前來看,他家修理摩托車是新業務,他吃不準,萬一沒有生意呢,那就用修理自行車貼補。
根生沒跟夏艷商量,他是瞧不起夏艷的,認為夏艷就會出蠻力,動腦瓜子不行。可是,不跟人商量,他自己又吃不準,還是找師傅說道說道,心裡踏實。
師傅自從退休後,就頻繁的回老家,說是把幾十年虧欠老家的情補回來。所以師傅到他店裡來的次數少多了。根生拿不準師傅最近在不在西安,就想著讓夏艷去一趟師傅家,到時候自然會把師傅在不在家的消息帶回來。
吃過午飯,根生對夏艷說,這會不忙,你抱著娃到二姑家串門去,有一段時間沒去二姑家了。根生平時是不喜歡夏艷往二姑家跑的,也不是他討厭二姑,而是討厭丈母娘,凡是跟丈母娘家有瓜葛的人他都遠離三分。
夏艷是沒心機的,聽見根生讓她抱著兒子到二姑家串門,也不問個緣由,高興的抱著兒子就走了。
晚飯時分,夏艷沒回來,也沒來電話,根生預感到師傅在家。果然,師傅騎著自行車來到店裡,根生停下手裡的活,親親熱熱的叫了一聲姑父。師傅滿意的笑了,說,這就對了,就應該叫姑父嘛。沒等根生讓,他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,說,幹完活跟我回家吃晚飯,你二姑做了你愛吃的米飯炒菜。
根生沒說話,手底下加快了速度。打發走最後一位顧客,根生把工具收拾進屋,然後在試輪胎的水盆里洗手,他把洗衣粉倒在手心,仔細的搓洗著,用手指摳著指甲縫里的油污,師傅看了一會,說,不能用洗衣粉洗手,會把手腐蝕壞的。根生說,我是專門用洗衣粉洗手的,機油就認洗衣粉,用別的洗不幹凈。根生說著話,又在水盆旁邊拿過一隻刷子,死勁的在手上來回刷,試圖把嵌入紋路里的污垢刷干凈。師傅在心裡嘆了一聲,根生真能吃苦,幹啥都不容易呀。
師傅心疼地說,根生,以後幹活時帶上手套,就不沾油污了。根生說,戴手套幹活不方便,話說回來,咱本身就是下苦的,這點事算不了什麼。師徒倆說著話,根生到水龍頭底下沖干凈手,上閣樓換了干凈衣服,出來關店門,剛洗過的手,一股洗衣粉特有的芳香濃得把四下里的空氣溢得滿滿的。
關了店門,根生並不著急走,而是站住了。
師傅,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。根生覺得,在需要請教問題時,還是叫師傅順口。
師傅不知道根生要說什麼,因而謹慎地問,啥事呀?
自從我有了摩托車,老有人問我修不修摩托車,我想如果修理摩托車,可能比修理自行車有前途。
師傅脫口而出,那當然,雖然都是修理,可是技術含量相差大了,街上跑的摩托車越來越多,是個好思路。
根生要的就是師傅的這一句肯定,他心裡有數了。說,我准備關門歇業一個月,到摩托車技術培訓學校系統的學習學習。
一個月就能學會修理摩托車技術,不能吧?師傅表示懷疑。
根生沒辦法回答師傅的疑問,也不全是沒辦法,而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屑解釋的太清楚的意思在裡面。在他看來,一輛小小的摩托車,一眼就能看清全部零部件,用一個月時間學習足夠了。當初師傅讓他考了摩托車駕駛證再騎摩托車上路,他沒去考,還不是照樣把摩托車騎得呼呼的,師傅膽子也太小了。
根生把摩托車發動起來,對師傅說,姑父你坐上來,我馱著你。
姑父說,那我的自行車怎麼辦?
你坐在摩托車上,用右手扶著自行車把,我騎慢點,你坐在摩托車上把自行車推著,這不就回家了。
姑父想起來他在路上看見年輕人這么做過,就笑了,說,現在的年輕人,啥都敢做,好吧,我也趕一回時髦。
姑父說著,把自行車跟摩托車並排放好,自己站在兩車中間,用腳把自行車腳撐子朝後一踢,然後用右手扶著車把,左手拽了一把根生的後腰,坐在摩托車後座上,調整好坐姿和手扶的姿勢,說,好了,出發!
第二天下午,根生讓夏艷看著店門,他出去一趟,夏艷也沒問根生干什麼去,只是答應一聲好的。根生騎著摩托車,照著收音機里說的摩托車技術培訓學校地址,報名去了。
晚上,根生躺在床上,翻來覆去睡不著,他在想,他去學習的這一個月是關了店門還是開著店門,考慮的結果是,這一個月,店門不能關,還得開著,如果關了店門,顧客吃幾次閉門羹,就不會再來了,那樣的話,自行車修理鋪的生意就徹底沒了。開著店門,夏艷可以坐在店門口給顧客一個一個的解釋,夏艷就是一張活的告顧客書,先拉住顧客,一個月後他回來了,生意再接上。想到這里,根生捅一捅睡在旁邊的夏艷,想跟她交代一下。可是,夏艷睡得呼嚕連天,根本就叫不醒。還是算了,估計叫醒來也是迷迷糊糊,聽上半天保准還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,還是到了早上再說吧。根生翻過身,不久就進入了夢鄉。
第二天早上,根生照例開了店門,對夏艷說,你的任務是看著店門就成了,不接待顧客,我出去學習一個月。
夏艷驚訝地問,學習啥呢?咋沒聽見你說過。
學習修理摩托車技術,學習回來就開摩托車修理鋪。根生簡單地說。夏艷沒反應過來,瞪著眼睛看著根生。
根生沒理會她,懶得再跟她解釋,騎著摩托車走了。
夏艷抱著兒子坐在門外看街景,就有顧客推著癟了氣的自行車走過來補輪胎,夏艷本來想拒絕,又一想,自己會補,閑著也是閑著,還不如給顧客補了,起碼掙點房租,這修理鋪每天開著門,有費用呢。
夏艷回屋找到一條舊床單,把李涵五花大綁後背在背上,騰出兩只手,以便給顧客補輪胎,顧客一看她是女的,還帶著個孩子,不放心她的手藝,站在旁邊不錯眼的看著她幹活。夏艷麻利的單手把自行車來個倒栽蔥,用別子把內胎別出來,動作干凈利索,顧客看了,就知道她是補胎內行,自覺的朝後倒退了幾步,免得遮擋住光線影響她幹活,顧客看了一會,站累了,後來索性坐到門口的小板凳上,放心的把車子交給夏艷了。
夏艷剛給顧客補好輪胎,又有一個小男孩推著自行車來充氣,夏艷二話不說,拿著氣管子就給小男孩充氣,小男孩說,阿姨,你是女的,咋還會充氣呢。夏艷笑著問,為什麼女的就不會充氣呢?小男孩說,我媽就從來不給自行車充氣,都是我爸替她推到自行車修理鋪充好氣她才騎,我爸要是出差,剛好我媽自行車沒氣了,她就把自行車扔到車棚,不騎了。那她出門怎麼辦?夏艷問。坐車或者走路,小男孩回答。夏艷羨慕地說,你媽真有福。
一個上午,夏艷忙忙碌碌的就過去了。
吃過午飯,有個顧客自行車車閘斷了,夏艷沒換過車閘,沒把握,就推掉了。顧客走後,夏艷很懊惱,本來到手的錢,白白放走了,心裡就想著,等根生晚上回來了,讓根生教教她。
晚上,根生回來了,夏艷說,先別急著洗手吃飯,給我教教換車閘。根生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,就問,怎麼突然想起來學這個了。夏艷自豪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沓子錢,在根生眼前晃著,說,這是今天的營業額,不少吧?
根生見了,大受感動,他大方地說,我不在家的這些日子,你掙得錢歸你。
夏艷不是貪錢的人,說,不行,這是營業額,營業額當然歸店裡,我需要錢朝你要,公私分明嘛。
根生滿含愛意的看了一眼夏艷,說,還是先吃飯,等李涵睡著了我再教你。
吃罷飯,夏艷把李涵哄睡著,卧在閣樓上,在屋裡狹窄的地面上,燈泡在頭頂上照著,根生開始教夏艷換車閘。沒有現成的換車閘的自行車,根生拿自家的自行車當試驗品,把本來好好的車閘拆下來,拿一根新車閘換上,嘴裡跟夏艷說,車閘好換,難的是換上了新車閘,調試車閘的松緊度。鬆了剎不住車,緊了車子阻力大。夏艷不錯眼的看著,根生換好車閘,把自行車行李架提起來,用腳猛蹬一下腳蹬子,自行車後輪高速嘩嘩轉動起來,根生用手一捏閘,自行車後輪穩穩地停下來。根生說,看清楚了吧,就是這樣。他把自行車交給夏艷,說,該你了。
夏艷笑著開始操作,先把根生換上去的車閘當作壞車閘拆下來,然後把根生遞過來的新車閘裝上去,換的過程很順手,還真的如根生講的那樣,裝上去的車閘,怎麼都調不好松緊度,不是緊了就是鬆了,急得夏艷滿頭大汗。最後,還是根生看不過眼,過來幫她調合適才算了事。
根生說,今晚就這樣吧,一口吃不成個胖子,調車閘憑得是經驗,你換閘時慢慢琢磨吧。
夏艷是急性子,來來回回一番折騰,她就有些泄氣,聽根生這樣說,她不置可否。累了一天,她就想攤開四肢躺在床上。於是,夏艷把工具放回原位,大概收拾了現場,洗臉刷牙,爬上閣樓睡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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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. 連載小說 《上門女婿》(十五)
根生叉開兩腿坐在摩托車後座上,第一次坐摩托車,一雙手不知道朝哪裡扶,只好搭在自己大腿上。張經理在後視鏡里看到了,開玩笑說,你放心,我不是同性戀。可是,別怪我沒提醒你,你最好摟著我的腰,萬一我加大馬力飛跑起來,把你摔下來怎麼辦。
根生只好把手虛虛的搭在張經理腰上,要他摟著陌生人的腰,他覺得難為情。張經理沒說話,一腳油門,摩托車嗖一下朝前飛馳而去,根生沒防備,差點從摩托車上顛下來,趕緊死死摟住張經理的腰。張經理笑了,心裡說讓你扭捏!根生從後視鏡里看到張經理不懷好意的笑,知道張經理在捉弄他,他不由得飛紅了臉。
張經理把車速放慢,大著嗓門說,其實騎摩托車很好學,會騎自行車就會騎摩托車。你記住兩點,就可以自如的騎著上路了。第一,發動用腳踩,第二,剎車用手捏。根生沒聽明白,把手從張經理腰上搭在張經理肩膀上,頭從張經理脖子上伸出去問,恁再說一遍,俺沒聽清楚。
張經理沒說話,而是給摩托車減速,然後把摩托車停在馬路邊,扭著頭讓根生下去。根生不明白騎得好好的,怎麼突然讓他下去,他就起了疑心,怕他下去後張經理騎著他的摩托車跑了,他可就虧大了,他才不上當。根生坐在摩托車上沒動,張經理指揮不動根生,只好自己從摩托車上下去了。站在地上的張經理,手還扶在摩托車把手上,以免摩托車倒下。
張經理看著穩穩坐在摩托車後座上的根生,也沒生氣,而是笑了,心裡說如果我想騙你,還用到現在才騙嗎。張經理笑過後開始給根生講解,怕根生聽不明白,就給他演示。他讓根生下來站在他邊上,也是為了讓根生更直觀的感受和體驗。張經理把右腳踩在啟動桿上,一使勁,摩托車就突突著朝前奔去,他用右手在車把上一扭,摩托車就穩穩的停下了。
根生來了興趣,從摩托車後座上下來,說,這電驢子真聽你的話,我來試試。
張經理把摩托車交給根生,根生學著張經理的樣,把右腳踩在啟動桿上,一使勁,摩托車就像脫韁的野馬朝前沖去,張經理趕緊用手拖住後座,命令根生,用右手剎閘!根生慌亂中丟了摩托車,摩托車兀自擰著麻花朝前飛奔。張經理撒腿就追,然後一個猛撲,終於把摩托車把手抓在手裡,使勁一扭,摩托車震顫著發出嗚嘟嘟的一聲,蔫了下來。
根生臉色煞白。張經理說,我的個天哪,就你這水平,還敢買摩托車。算了,我送佛到西天,幫忙幫到底,今天先給你把摩托車送到店裡,改天給你當教練。
根生忙不迭地謝過張經理。張經理重又坐上摩托車,根生不等張經理發話,趕緊乖乖地坐到摩托車後座上,把兩只胳膊環在張經理腰上,張經理從後視鏡里看到根生依然煞白的臉,在心裡鄙視著他,根本就不像河南人嘛,屁大點事就嚇成這樣。
兩個人各想心事,一路無話,不久就來到根生的自行車修理鋪,張經理給摩托車熄了火,停好車。根生讓張經理進屋喝口水,張經理說,不喝了,我走了這半天,不放心店裡,今天認個門,改天專門來喝水。
根生再沒客氣,也有顧客在他店門口等著他修理自行車呢。
張經理坐公交車回去,根生目送張經理遠去,抱歉的朝等待的顧客笑笑,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。有相熟的顧客跟他開玩笑,快別笑了,趕緊的給我們修車,再笑就沒眼睛了,我們可不想當冤大頭。根生看一眼那人的自行車,自信地說,就你那點毛病,我閉著眼睛都修了,根本就不用眼睛看。
根生嘴上開著玩笑,干起活來卻不馬虎。時間一晃就到了中午,他正低著頭幹活,師傅下班從門口經過,看見自行車中扎眼的停著一輛嶄新的摩托車,好奇是誰的,就走了過來。
師傅見根生在幹活,就沒打擾他,自己站在摩托車跟前研究似的打量著,根生雖然在幹活,眼睛餘光一直沒離開他的摩托車,看見師傅站在摩托車跟前,他先叫了聲姑父。
姑父轉過身,問他,是誰的摩托車?
我剛買的。根生小聲回答。
你會騎嗎?沒見你騎過摩托車嘛。姑父關心地問。
我不會騎,買回來了就會騎了。
姑父說,你說的倒是輕巧,騎摩托車要考駕駛證呢,不是隨便騎的。
根生在心裡笑話姑父膽子小,騎摩托車還要考駕駛證,他沒聽說過。再說了,花錢考駕駛證,劃不來,人家張經理說過了,保證教會他,考駕駛證的錢就省了。
姑父就像根生肚子里的蛔蟲,知道根生心裡正想著啥,他說,駕駛證一定要去考,這筆錢千萬不能省,別相信有人跟你保證教會你的話,做人要實誠,尤其是駕駛摩托車,肉包鐵,很危險的,要嚴格按照交通規則行事,馬虎不得。
根生知道姑父是為了他好,他且先答應姑父,下來考不考就由不得他了。
根生於是就應付姑父說,姑父說得對,我抽時間去考駕駛證。
姑父對根生的態度很滿意,吃過午飯他還要午休,就地告辭了。
張經理說話果然算數,這天下午,他騎著摩托車來到根生店裡,根生正在幹活,忙停下手裡的活過來招呼張經理,張經理說,把你手上的活麻溜的幹完,我發現了一個絕好的練車場地,帶你學騎摩托車去。
根生很感動,三下五除二幹完手裡的活,再來顧客他就不接待了,說有事,不營業了。
這天下午,根生終於學會了騎摩托車。
剛學會騎摩托車,根生心正熱著,恨不得騎著摩托車滿世界逛去,怎奈他要幹活,沒機會展示,就想著回李家莊顯擺。他實在等不及,在學會的第二天黃昏,關了店門後,騎上摩托車回李家莊去了。有了摩托車果然快,平常坐公交車用一個小時到李家莊,他騎摩托車只用了半個小時,深秋的風像刀子,一下一下的割著根生的臉,他臉都麻木了,像糊著一張牛皮紙。根生到李家莊天還沒黑透,進了村,他把摩托車放慢速度,小心騎行在小巷裡,一路上故意把喇叭按得震天響,可惜路上沒碰到一個村民,倒是嚇得夜遊的流浪狗夾著尾巴躲在牆角打哆嗦。到了家門口,根生用喇叭聲代替他叫門,滴滴滴滴一陣,然後打開摩托車前大燈,探照燈似的直射在大門上,亮光透過門縫,把院子照得雪亮。
夏艷一家人正坐在堂屋裡吃晚飯,聽見大門外的摩托車喇叭聲,心想不會是沖著他們家來的,沒理睬,繼續吃飯,可是緊接著,雪亮的燈光從門縫里透進來,直射堂屋。
夏艷爸說,咦!看樣子是到咱家來的,我去看看。說著站起身朝大門走去。
夏艷爸打開大門,看見有個人戴著頭盔,騎在摩托車上,也不說話,而是朝他又按了一下喇叭。
你找誰?夏艷爸問。
我。根生的河南腔答道。
夏艷爸一聽是根生的聲音,就笑著說,咦嗬,我根生鳥槍換炮了,有本事!說著把兩扇大門開到最大,讓根生騎著摩托車進來。
根生一腳油門,摩托車射進院子。
夏艷聽見根生的聲音,抱著李涵攆了出來,稀奇的看著根生把摩托車熄了火,停好,她趕在根生前面回了屋,把李涵交給小妹冬艷抱著,自己給根生拿碗筷,盛飯。
夏艷媽冷冷地看著這一切,把嘴一撇,在心裡說,有點錢就燒得不行,還買摩托車呢,咋不買汽車呢,咋不買飛機呢。看見夏艷殷勤的樣子,更加的不滿,不出聲的罵夏艷,真是個傻子,根生買這么大的一件大傢伙,連跟你商量都不商量,看來根本就沒把你在眼裡放,要擱我,絕不饒,不挖爛他的臉才怪。
根生停好摩托車,並沒進屋,而是慌慌張張去了廁所,在路上他就憋得不行,想著馬上要到家了,於是就忍到現在。根生從廁所出來,直奔堂屋,夏艷把飯已經給他放在桌子上,筷子架在碗上。根生是真餓了,也沒朝周圍看,拿起筷子就吃飯。
夏艷媽晚飯吃得少,已經放下了筷子,正罵著夏艷,看見根生進來,故意低著頭坐著沒動。她在等根生先跟她打招呼,結果根生壓根就沒朝她看,光顧著吃飯,她在心裡罵根生,沒出息的吃相,餓死鬼托生的!
冬艷沒抱過嬰兒,李涵脖子支撐不住他的大腦袋,腦袋晃晃悠悠做不了自個的主。冬艷不知道抱嬰兒要用手扶在後腦勺上,才不至於扭了孩子的脖子。她情急之下,用胳肢窩死死的夾緊嬰兒的頭。李涵的腦袋被冬艷箍得很不舒服,就嗷嗷哭起來,哭起來的模樣像個老頭,醜死了,冬艷嫌棄的把臉扭到一邊去了。夏艷媽指桑罵槐的罵孫子,不知好歹的貨,你四姑抱著你還哭。
根生本來就跟丈母娘不對付,能聽不出來丈母娘的弦外之音?他不動聲色的吃著飯,嗓子眼裡哼一聲,表示著不屑。心裡說,我知道你不服氣,我不光買摩托車,我還要買汽車呢,氣死你。
夏艷媽起身,扭著氣呼呼的背影,回房間去了。根生胃口好,連吃了三碗飯,也不計較剩菜盤子里有別人的口水,把桌上幾只盤子清掃的狗舔似的干凈。
吃罷飯,根生就回自己屋了,夏艷懷里有孩子占著,當然不用收拾洗涮鍋碗,由她兩個妹妹秋艷和冬艷處理善後。夏艷抱著李涵跟在根生後頭回了屋。
根生坐在床沿,夏艷把兒子遞到根生面前,說,看!爸爸回來了!根生冷漠的看著兒子,想到兒子叫李涵,他心裡就別扭,他沒辦法喜歡兒子,他把頭擰到一邊去了,說,我累了,要睡覺了。
夏艷也沒多想,她以為根生真的是累了,把兒子抱正,說,那你趕緊睡吧。
躺在熱乎乎的被窩里,根生並無睡意,夏艷摟著孩子也躺下了。根生忽然捅一捅夏艷,他還不習慣叫兒子的大名,而是稱娃,他跟夏艷說,把娃放在家裡讓你媽帶,店裡我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。
夏艷說,李涵才不到兩個月,要吃奶呢。再說了,我媽早就說過,她不幫我看娃。你再辛苦幾個月,等過了年,開了春,我帶著娃去西安。
根生嘴裡嘀咕著,爭著搶著叫娃姓李,卻不看娃,難道讓姓韓的看。他要是知道孩子生下來到現在,丈母娘幾乎沒抱過,他還不更加生氣。
夏艷迷迷糊糊正睡著,聽見旁邊有窸窸窣窣的動靜,她本來瞌睡就多,有了孩子,瞌睡總是睡不夠。夏艷眼皮發沉,又進入了夢鄉。等她終於睜開眼睛,床上已經空了,根生不見了。窗戶透進光亮,天亮了。
根生起床的時候,天剛麻麻亮,有心讓夏艷起來給他做早飯,想想還是算了。他心裡對夏艷不給他做早飯還是有怨言的,他索性也不洗漱了,洗了路上見了風更冷。根生來到院子,岳父已經起床了,在院子里收拾秋收回來的豆子,看見根生,說,這就走?吃過早飯再走,身上熱火。
根生說,不吃了,趕到西安再吃。他心裡想的是,要是有心讓我吃早飯,這會肯定都做好了,明顯的沒打算讓我吃嘛。誰不知道農村人吃早飯是九十點,到那時候我騎車到西安,都中午了,一上午時間就耽誤了,就為了吃一頓早飯,那也太不劃算了。
H. 有跟《上門女婿》一樣好看的書嗎
我來幫您推薦一下,《上門女婿》是小豌豆寫的一部都市言情小說,故事題材新穎,很多書友都很關注,今天說說另外一部同樣題材的小說《貼身保安》。
I. 喜馬拉雅那個上門女婿小說好聽
我起碼來呀,等那個上門女婿小說我聽過一次還可以。
J. 連載小說《上門女婿》(二十六)
吃罷晚飯,二姑跟老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,兩人都是電視迷。老伴愛看河南豫劇和軍事題材,二姑愛看陝西秦腔和家庭倫理劇。剛買電視那會,兩人互不相讓,恨不得再買一台電視,看個夠。想歸想,買電視機要憑票,再說家裡也拿不出再買一台電視機的錢,一人一台電視機的想法就擱淺了。
二姑氣不過,回娘家跟她哥抱怨,她哥笑了,說,你倆這是何必呢,爭來爭去的,兩個人都不能盡情的看自己喜歡的節目,還不如各自退讓一步,做個約定,一三五電視歸大魁,二四六電視歸你,星期天嘛,我替大魁做主了,好男不跟女斗,讓給你好了。
從此家裡一派祥和。
電視里正演著秦腔戲劇三滴血,二姑最喜歡看陳妙華扮演的周天佑了,陳妙華女扮男裝,一招一式,俊郎,帥氣。她恨不得鑽到電視里,看看陳妙華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子。姑父嘴上說不喜歡看秦腔,嫌鬧得慌,可還是仰著腦袋看得津津有味。二姑忽然長長的唉吁了一聲,陝西女人遇到難事就愛來這么一嘆。老伴看她一眼,把電視聲音調小,問,是根生托你辦的那件事覺得棘手吧?二姑說,是呀,眼看過去了這么些天,我還沒給我哥跟我嫂說,萬一根生來問,沒辦法交代,心裡著急。頓了一頓,又說,本來我是信心滿滿,讓你一打擊,我哥還好說,我都不敢跟嫂子開口了。說完,又唉吁了一聲。
老伴聽了這聲嘆息,心裡也不好受,故作輕松地學著二姑的語氣說,碎碎個事嘛,看把你難腸的,瞌睡總要從眼前過,車到山前必有路。
二姑白了一眼老伴,沒說話。老伴趁機對老婆說,你對娘家好,我沒意見,可是,好要有個度,不要參與人家的內務,根生雖然跟大哥和大嫂不怎麼和睦,再怎麼說,人家關起門來是一家,你是外人。
二姑說,你說得有道理。可是,我答應過根生,就要兌現承諾。我這心裡總不是個滋味。
姑父故意逗她,你不是自稱是一座挖不盡的金礦嗎?
二姑說,我那樣說是跟你開玩笑,你咋聽不出來呢。你還別說,我年輕時候是傻膽大,沒有不敢做的事情,如今上了年紀,膽子小了,遇事就愛瞻前顧後。
姑父嘴上一直在打擊老伴,心裡還是挺替她著急的,作為長輩,既然答應了晚輩,不管是啥結果,都要試一試。否則就沒威信了。
天還沒亮,姑父就悉悉索索的起床了,他有雞鳴瀉的毛病,每天雞鳴時分就要上廁所。二姑已經習慣了,翻個身繼續睡去。朦朦朧朧中,一直沒見老伴回到床上,他可是有睡回籠覺的習慣。二姑不放心,抬起頭朝客廳望去,看見有一星火忽明忽暗,接著鼻子里就躥進刺鼻的煙味來,知道老伴坐在沙發上抽煙呢。於是就問,這么早起來,有事嗎?夜黑沒聽你說呀。姑父說,早上涼快,回李家莊去一趟。二姑聽了,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,穿衣服,上廁所,洗漱,做早飯,兩人吃了好趕緊出發。
二姑跟老伴坐公交車回到李家莊,哥嫂一家正坐在院子里吃早飯。夏艷爸看見妹夫和妹子一大早回來,笑得眼睛都彎了。忙站起身讓座,打發冬艷給姑父和二姑添兩雙筷子,盛兩碗苞谷糝。你二姑跟你姑父就稀罕家裡的苞谷糝。夏艷爸強調道。二姑阻攔說,別忙活了,在家吃過才回來的。姑父說,給我盛一碗,我就愛喝家裡熬的苞谷糝,陝西人熬苞谷糝放鹼,能熬到,糊糊的,粘粘的,喝在嘴裡有一股玉米的香甜。不像我們老家,熬苞谷糝不放鹼,還稠,用筷子一挑一大塊,吃在嘴裡發澀,寡淡,一點都不香。
夏艷爸聽妹夫誇他家的苞谷糝好喝,喜得張大了嘴巴,半天沒合攏。二姑不是外人,說她不吃冬艷就沒客氣,只給姑父盛了一碗,端給姑夫。姑父看著黃燦燦油汪汪的苞谷糝,笑著客氣道,我吃了,你們可要少吃一碗了。冬艷說,我本來就不愛喝苞谷糝,正好不用吃了,從小到大每天早晚兩頓苞谷糝,早都吃煩了。二姑笑著說,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,三年自然災害,能喝一碗稠苞谷糝做夢都會笑醒。
冬艷撇著嘴說,二姑又來了,我媽每天都給我們憶苦思甜,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。二姑跟姑父都笑起來,姑父說,這冬艷,嘴皮子真厲害。
夏艷媽見小姑子不吃飯,忙端起自己的飯碗,把臉埋在碗里,用筷子在碗里拚命劃拉著,呼哩呼嚕喝起苞谷糝來,喝畢,放下碗,用手掌抹了一把嘴,算作擦過嘴了,拉著小姑子進了裡屋。裡屋沒有板凳,兩個人就坐在炕沿。盡管屋裡只有她倆,夏艷媽還是怕別人聽見似的,把嘴對著小姑子的耳朵悄聲說,根生答應蓋樓房了,昨天還帶著兩個人回來測量了半天,說是要設計圖紙呢。小姑子一看嫂子興奮的表情,知道兩人沒有發生戰爭,一顆懸著的心呼地落了地。她好奇的問嫂子,根生帶回來的那兩個人是誰呀?一個叫國強,是根生的表弟,一個叫米西安,是國強的挑擔,專門蓋房子的。
夏艷媽跟人說話愛拍人家的胳膊,也是想顯得親熱,她回答著小姑子的問話,使勁拍一下小姑子的胳膊,小姑子疼得咧了一下嘴。強裝笑臉附和著說,這是好事情嘛。夏艷媽又拍一下小姑子的胳膊,說,根生說了,他要蓋全村最高的樓房,三層呢。畫圖紙的米西安說,樓房將來蓋起來,就是獨棟別墅,城裡人都眼紅呢。沒等小姑子搭話,夏艷媽又拍一下小姑子的胳膊,問,桂蘭,別墅是啥意思,我搞不懂,沒好意思問。
二姑說,別墅就是單獨的小樓房,跟隔壁鄰居不挨,茅廁在屋裡,灶房也在屋裡,用的是自來水。有一座院子,院子里有花有草,漂亮得很,我在電視里看見人家外國人住的就是這樣的房子,叫別墅。
夏艷媽聽了,一對八字眉喜得飛舞起來,眼睛也笑彎了。
看著嫂子喜悅的樣子,二姑趁機說,蓋房的事你就交給根生,你和我哥當甩手掌櫃,到時候就等著住別墅吧。夏艷媽說,蓋房子是大事,甩手掌櫃我們不做。夏艷媽看一眼小姑子,發現小姑子似乎沒聽她說話,揮手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小姑子胳膊上,笑眯眯地說,根生說了,房子他找人設計,他表弟國強的挑擔米西安就有施工隊,現成的,錢不用我們掏一分,只讓我跟你哥幫忙招呼著就成了,樓房建成,想住哪間由我們挑。我們就想住一樓,方便。
二姑的心情猶如坐過山車,起先聽嫂子說不做甩手掌櫃,以為事情有變故,心就揪到一起,後來又聽嫂子說只是幫忙招呼著,心就跟著落下了。沒敢問,只是在心想著,也不知道根生給嫂子灌了什麼迷魂葯,讓嫂子這么心甘情願。她心裡當然替娘家人高興,一高興,就有些走神,胳膊上又挨了嫂子一巴掌,她摸著胳膊,撒嬌說,嫂子,你手勁真大,胳膊都快被你砍折了,咱高興也不能拿妹子的胳膊來發泄嘛,這可是肉做的,不是鐵也不是木頭做的。
夏艷媽聽了,咧著嘴一笑,二姑發現嫂子的嘴巴竟然有些歪,她沒敢告訴嫂子。夏艷媽作勢把小姑子的袖子摟到肩膀頭,查看皮膚是否紅了,小姑子人白,胳膊上果然紅了一大片,夏艷媽忙用嘴在胳膊上吹了吹,討好地說,中午給你打攪團,漏魚魚,我新窩了一缸漿水菜,用芹菜窩的,酸得很。
攪團是用玉米粉做的,就著漿水菜和油潑辣子吃簡直是人間美味。吃一碗就把肚子填滿了,上一趟廁所,肚子又扁了,一點都不耐飢,當地人把攪團叫哄上坡。二姑故意撇著嘴說,一點都不實在,就會給我們吃哄上坡,從你家走得時候,肚子鼓鼓囊囊的,還沒回到西安,肚子就餓了。
夏艷媽又拍一下小姑子的胳膊,說,沒良心的,是誰每次回來都點名要吃攪團和漏魚,你又不是不知道,做一頓攪團,要朝一個方向攪動上百下,攪團要好,攪上百攪嘛。每回你走了,我的胳膊都要疼上四五天。
二姑說,你不早說,我跟大魁每人幫你攪上五十下不就成了。
姑嫂倆說得高興,聲音就高了起來。引逗的冬艷把頭伸進門來問,媽,你跟我二姑說啥呢,這么高興。二姑逗冬艷,給你說婆家呢。冬艷在姐妹四個裡面是最開朗大方的,於是追著問,二姑,小夥子個子高不高,眼睛大不大,是不是雙眼皮?
二姑笑著說,不害臊,誰家姑娘上著桿子追問女婿的情況?
夏艷媽跟小姑子說,桂蘭,冬艷也不小了,高中畢業都兩年了,也該找婆家了,你給操點心。
小姑子說,嫂子放心,有合適的我給咱冬艷留心。
冬艷索性走進屋坐在炕邊,聽她們到底在說些什麼。她媽嫌礙事,催促說,你姑父吃過飯你把鍋洗了,上午涼快,跟你爸到地里給苞谷把苗一間。冬艷把嘴一撇,反抗道,一天到晚就見不得我跟我爸消停,上個禮拜才間過,再間就禿頭了?
夏艷媽被女兒嗆吧,一時間氣得說不上來話,頓了頓,這才說,四個女子就這個是個杠頭,你說一句,她有十句在後頭伺候著,走,咱倆到外頭涼快去。
兩個人從裡屋出來,夏艷爸跟妹夫正親熱的低頭說著話,夏艷爸說,我跟你嫂子對根生要求不高,只要他願意蓋房,他想咋樣蓋我們不參與。妹夫說,你跟我嫂子能這樣想,是明智之舉。幫忙給孩子招呼上就成了,畢竟根生跟村裡不熟,有些事還需要你跟我嫂子幫著協調。
二姑走過去依舊坐在她剛坐過的小板凳上,插嘴說,哥,我記得咱們家蓋這間房子時,是七幾年,村裡基本都是茅草房,咱們家蓋磚瓦房,在公社都是搖了鈴呢。房子蓋好,你跟爸簡直是脫了一層皮,又黑又瘦,背都駝了。所以說,你跟我嫂子放手是對的,年紀大了,就不要再逞能了。
夏艷媽遠遠的坐在槌布石上,把兩只手掌貼在石頭上,她有手心發熱的毛病,夏天槌布石上涼爽。說,我是看出來了,根生那驢日的是順毛驢,你只要順著他,啥事沒有,仁義得很。
冬艷斜靠在門框上,說,媽,你罵我根生哥是驢日的,小心我告密。夏艷媽舉著手作勢要打冬艷,冬艷故意沒躲,夏艷媽不捨得打這老閨女,臨了自個先笑了。
二姑也笑了,心裡說,這冬艷,哪壺不開提哪壺,還嫌他倆的矛盾少嗎?回頭看見她哥和老伴沒笑,於是收斂住笑容,跟嫂子說,年輕人嘛,脾氣急躁,我們是長輩,讓著點。
姑父問大舅哥,根生沒說啥時候動工?
夏艷爸說,我們商量過了,今年先做准備工作,等過了年,開春再動工。二姑說,冬里蓋房子多好,剛好是農閑季節,好找幫忙的人。
夏艷爸說,一看你就是外行,冬天地都凍了,不好施工,和好的水泥也容易結冰,蓋出來的房子不結實。根生找的是施工隊,專門蓋房子的,肯定要在適宜的季節動工了。
二姑不以為然,說,咱們家蓋房子就是在冬季蓋的。夏艷爸說,那時候在農業社幹活,只有冬季是農閑,蓋房子是大夥幫著蓋,哪裡有專門蓋房子的,所以只能選擇在冬閑季節蓋房。
姑父開玩笑說,桂蘭是進了城就把本忘了,連這個常識都不懂。
秋艷嫁在本村,在村小學教語文,學校正在放暑假,婆家住在馬路邊,她在院子里看見二姑跟姑父回來了,吃過早飯就夾著女兒到娘家來串門。
二姑接過外孫女抱在懷里,在外孫女臉上吧嘰親了一口。秋艷把瓶底子一樣厚的眼鏡朝上推了推,用普通話教女兒喊姑爺爺姑奶奶。女兒認生,把頭埋在姑奶奶肩膀上不吭聲,只把兩只黑亮亮的大眼睛偷偷地朝姑爺爺瞅。
秋艷是家裡唯一的大學生,當年為了考大學,復讀了三年,功夫不負有心人,最後考上了地區師范,分配到本村小學任教。
姑父從兜里掏出十塊錢,做為給外孫女的見面禮。秋艷推辭道,姑父太客氣了,這不年不節的,給的哪門子錢呢。
姑父說,我跟你二姑走得急,沒顧上給小外孫女買零食,這點錢拿去娃想吃啥買點啥。
二姑也說,就是,隔輩親,我們看見外孫女就是高興。
秋艷丈夫隨後也來到丈母娘家,提著一籃子菜,有小白菜,萵苣,茄子,線辣子,西紅柿。女婿也是近視眼,仰著腦袋把眼鏡朝上推了推,跟二姑和姑父說,都是自家園子里種的,沒打農葯,綠色蔬菜,二姑走的時候帶著。秋艷跟丈夫是同學,是跟她一起奮戰在補習班三年的戰友,沒秋艷考得好,上了縣上辦的小教班,是委培生,哪來哪去,畢業後分回本村小學。
二姑問秋艷女婿,你咋知道我們回來了?
是我媽看見了,專門到地里摘了一籃子菜,讓給你送過來。
二姑看一眼老伴,心裡說,咋這么巧呢,這邊剛給了十塊錢,那邊就送來了一籃子菜。幸虧我們先給的,要不然還以為我們拿十塊錢買她家的菜呢,那多尷尬。